朝鮮，世上無所羨慕

《世上無所羨慕》是朝鮮人人耳熟能詳的一首童謠，歌詞是這樣寫的。

天空啊那麼藍
我的心真愉快
手風琴聲音多悠揚

人們都和睦相處生活
我的祖國無限美好
我們的父親是金日成元帥
我們的家是黨的懷抱
我們人人都如親兄弟
在這世上無所羨慕

      朝鮮導遊的話言猶在耳，「我沒有的，別人也沒有」，如果不需要跟別人比較，那說不定是一個不錯的世界。

      寫了朝鮮旅遊心得之後，最常聽到的問題之一就是朝鮮的商店到底賣些什麼呢？在平壤有三種商店，一種是需要拿國家配給的票卷去換的，什麼票都有，柴米油鹽醬醋茶都包了，甚至還有牙膏牙刷那些日用品。另外一種商店就是要用錢去買，雖然朝鮮民眾的薪水少得可憐，但需要花的也不多，所以收現金的商店通常賣一些零食跟冷飲，走一個小確幸風。以上這些商店觀光客都不能逛，連靠近一下趙導就緊張到快要不能呼吸了，為了確保他的生命安全，我決定在商店外頭亂晃一下就歸隊。最後一種商店就是給觀光客逛的，位在觀光景點旁，賣些很醜的紀念品，收人民幣為主，店員會說點中文或英文，前面文章提過，觀光客不能用朝鮮幣。

      所以到底是要羨慕什麼呢？如果我身邊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窮，大家什麼都沒得買。國家分配工作，老師跟建築工人一樣薪水，人人都有房子住，管他外面砲彈立了幾支，誰不是只想安身立命混飯吃？沒有網路又如何？不能出國又如何？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類還不是一生只能待在地球，你有很想去月球住嗎？

      當車子在市區奔馳時，導遊說：「這邊這幾棟高樓大廈沒有住人，是我們金日成主席打算在南北朝鮮統一的時候，給南朝鮮的人民住的。聽說南朝鮮的人住房子還要用買的，很貴，我們這邊不需要，都是免費的。」我聽完這句話臉有點歪掉。

萬景臺遊樂園

      第一天去萬景臺看金日成故居時，我們經過一個大型的遊樂園，我眼睛為之一亮，剛好遊覽車停車的地方就是遊樂園門口，遊樂設施動也不動，就連售票亭也空無一人，難不成是一個廢棄遊樂園？想到就興奮地發抖。

      很想進去溜搭一下，但又不能脫隊，逮到機會我輕描淡寫地問問導遊：「山下那個遊樂園好大啊，還有在營業嗎？」女導遊說：「有啊，那個是給孩子玩的，今天剛好公休。」就是不讓我去看看就對了，公休？頗呵。

      隔天我們跟了另外一個旅行團，新的導遊不知道我們前一天已經參觀過故居，安排了重複的景點，於是我跟其他四位團員說不想再去，待在車上等就好。遊覽車停妥，遊樂園當然也沒開門，直接打臉昨天那位女導遊，就在趙導抽菸的時候，趁著四下無人（喔有關多琳），我溜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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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景臺遊樂園，號稱北韓的迪士尼。生活在主席庇蔭之下的幸福人們，當然也要有象徵幸福快樂的遊樂園給民眾放鬆心情。金正恩曾在小時候卻拿著假護照跟哥哥一起到日本迪士尼玩，難道他不喜歡萬景臺嗎？

      此地曾經開放給外國記者採訪，邀請了記者與歡樂的朝鮮人民一起搭乘搖搖欲墜的遊樂設施，據說在搭乘雲霄飛車前，工程人員緩緩地爬到軌道頂端，敲敲打打，原來是有些螺絲鬆脫了得裝回去。之後派了一組朝鮮人民敢死隊上去搭了一輪下來，再讓記者乘坐。看到照片上記者一臉賽樣，我好慶幸遊樂園全年公休。而且到了雲霄飛車的最高點，站在軌道旁邊的工程人員還要求車上的人對領導人宣誓效忠，才讓車子往下衝，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測試忠誠度嗎？我當下如果罵了一句金正恩我操你媽，車子可能就會直接開往地獄，變成死亡列車吧！

      一排鐵門敞開，售票亭也空無一人，唔？闖入廢墟這麼簡單嗎？整個遊樂園一點聲響也沒有，只有耳後聽到關多琳站在鐵門外喊著：「喬巴，死孩子，給我回來！」我到處觀望，想不透這裡其實就在觀光景點旁邊，不派幾個人看著也很奇怪吧？當時參觀的英國記者稱它「荒廢的墳場」，我想他肯定沒來過台灣的雲仙樂園，萬景臺沒那麼糟，甚至還勾起我一些童年回憶。

年久失修的景象廢墟控一定會很愛。

傳說中要先效忠才能往下的雲霄飛車耶！

      我躡手躡腳地繼續往前走，恍然才發現關多琳早就消失了，我方圓十里沒有一個活人，在一個官方宣稱每日有十萬名遊客的遊樂園，只剩下我與不會動的遊樂設施，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懷抱了一點點的自由，在此刻，世界安靜得如此美好，雖然抬頭還是一片監視之下的天空.....。


      我回到車上，繼續下一個行程。參觀合作農場。

      朝鮮為了向觀光客宣揚計劃經濟的美好，我們來到一個小巧可愛的農場。這裡的菜長得極好，又綠又大，方方的農舍有著藍白相間的顏色，導遊在一旁解說合作農場的運作，我們自由參觀打掃得一塵不染的示範住宅。

朝鮮婦女在一旁順便賣些農產品，團友們是些叔叔阿姨，都很捧場。

關多琳跟我在化妝台合影，都是一些我們沒看過的朝鮮牌。

關多琳表現出朝鮮女主人的模樣。

      我得到了一隻黃瓜，是團友買來請我們吃的。朝鮮的農產品應該是不用擔心農藥問題，他們連化學肥料都買不起，只能用人工肥料，呃，我想這應該是洗乾淨了吧，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就這樣啃著黃瓜我們換來參觀一棟兩層樓的幼稚園。

      我們內心都想著一樣的話題：又是另外一個假象，又要配合演一場戲。那農場跟住宅，比樣品屋還不真實，但說實話我還挺喜歡那屋子的，大概是台灣二十年前流行的風格，瓊瑤系列那種，有點溫馨。

『世上無所羨慕』幼稚園門口的標語。

幼稚園外面creepy的雕像。

      這大概是我看過最詭異的幼稚園，一個小孩也沒有，整整齊齊的擺放了所有的東西。教室、午睡間、淋浴間、遊戲室，完美無瑕，還有一格格小朋友的置物櫃，搞得真有其人似的。團友中有個男生特別顯眼，他是個褐髮碧眼的西班牙人，因緣際會參加了中國團。他參觀幼稚園的表情實在很有趣，我很想在脫鞋的時候問他：「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假了嗎？」但這問題還是放在心裡。我偷偷地摸了掛在淋浴間的小毛巾，果然是乾的，沒人在用吧。

還有可以給小朋友玩水的淋浴間。

擺放整齊的腳踏車，不知道哪時有人來騎。

      就在我內心默默以為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裡不可能有任何小孩在上課。突然在上車前，某間教室的整排窗戶突然打開，一群孩子笑得好大聲在揮手跟我們道別，一群！真的孩子！會動的活人！我有看錯嗎？那不是LED螢幕吧？還是幻覺呢？又更毛骨悚然了，好像有人看穿了我的內心，要來給我下馬威。

農場外落落長的標語大概意思是：
讓我們貫徹始終敬愛的金正恩同志104年6月29日視察。

      在幾年前的朝鮮旅遊，最大的盛事就屬「阿里郎」表演。那是一個結合十萬人的大型體操表演活動，據說是世界上最驚人的表演，近年來因為經費問題已經取消，何時會恢復沒人知道。沒早幾年前去朝鮮旅遊是有點後悔，但為了等阿里郎而拖延下去，大概也不知何時才會動身來到這了，畢竟朝鮮半島情勢瞬息萬變，你也不能預測這個瘋癲的政府會做出什麼事情。還好還有「少年宮」可以體驗看看朝鮮的表演風格。

      少年宮是社會主義國家裡面向兒童提供課外活動的建築，在平壤的少年宮建築相當氣派，同一時間許多遊覽車都到了，沒想到整個平壤還有那麼多遊客。綁著紅領巾的接待員長得甜美可愛，大概都是國小一二年級的孩子。入場後，中國遊客被安排在比較好的座位，歐美遊客在後面，關多琳說等下要是她露出任何不對勁的表情，叫我記得捏她一下。
   

少年宮內的畫像，金日成主席被孩童們簇擁圍繞著。

   
      很多人都看過youtube上朝鮮小孩浮誇的表演，親眼看還真的是那麼回事。這些全國選拔出來最優秀的孩子，表演唱歌、古箏、太鼓，完美無瑕的和聲搭配機器人般的律動，實在太衝擊了。要不是我坐在前排，還真的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從這年紀不過就跟我姪女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發出來的，明明就是該在童言童語的年紀，卻像個人型戲偶般，連手指頭都在進行專業的表演，她可能代表的是整個家族的希望，有朝一日入選國家表演團或什麼的，畢竟朝鮮最愛打美女牌啊。

少年宮孩子們專業的表演獲得滿堂彩。

      表演結束後，遊客可以送上一點小禮物給辛苦表演的小朋友，看到團友們衝上去合照、送糖果，我才知道有這個part，有個長得圓滾滾，唱歌爆炸猛的小男孩特別受歡迎。

      我在座位附近看到一位接待員妹妹，遍尋身上只有一支航空公司的原子筆，我把筆送給了她，她有點緊張，眼神閃過一絲不知道該不該上繳的神情，但還是開心的笑了。離開前我還看到一個長得超級可愛的妹妹，忍不住幫她拍了照片，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變成下一個李雪主呢？祝福她一切安好。

長得太可愛的接待員妹妹，這在南韓應該也是抓去當少女團體的吧？

      後記：晚餐時刻，湖南大叔二人組嫌合菜不夠辣，居然從懷裡拽出兩支辣椒來啃，上次變出火腿，這次又變出辣椒，我覺得不稀奇。旁邊團友問，你辣椒哪來的？他們回答：「今天下午從農場裡面拔的啊，它都長在那了，我還能不拔嗎？」